企业家出书经典范文案例《落下一笔,便是一生》

2020-05-22 01:53:21 28094

(一)

西安古城世界闻名,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历史文化悠久,古代遗存众多。以姜永涛居住的西羊市回民集聚区为例,就有“七寺十三”。

这七寺分别是指:化觉巷清真大寺、大皮院清真寺、小皮院清真北大寺、广济街清真小寺、大学习巷清真寺、小学习巷营里寺和洒金桥清真古寺;“十三坊”则有化觉巷、西羊市、北院门、麦苋街、大皮院、小皮院、北广济街、狮子庙街、大学习巷、小学习巷、大麦市街、洒金桥和城南的回回巷。

特别是那座建于明代初年(十四世纪)的化觉巷清真大寺,南北宽50米,东西长250米,院内自东向西有四进院落,规模宏大,布局严整。、二院内有牌坊和大门,第三院内的主体建筑是省心楼(又叫密那楼或者邦克楼,阿訇在此楼上招呼教徒入寺礼拜),平面八角形,高三层,两侧有厢房,作浴室、会客室、讲经室等。第四院内有正面朝东的礼拜殿,平面凸字形,面阔7间,前面有大月台及前廊,后设神龛,可容千人礼拜。礼拜殿的屋顶也分为前廊、礼拜堂和后窑殿(有神龛和宣谕台)三部分,相互搭接。其中以礼拜殿屋顶,并作重檐形式。

化觉巷清真大寺是西安市现存规模、保护完整的明代伊斯兰古建筑群,殿内吊顶全部做成井形天花,天花支条为绿地红花,沥粉贴金。全殿天花药画600余幅,岔角、圆光皆为阿拉伯文组成的图案,一幅一文各有千秋,充分表现了中国清真寺古建筑彩画的独特手法。后窑殿的制作尤为精丽。壁龛前一对圆柱,柱身全部为红地沥汾贴金的阿拉伯文图案,柱上的枋木及门罩、垂柱等均施彩画,犹如圣龛前挂上一层华丽的垂幔,是古城西安不可多得的伊斯兰文化古迹。

然而,由于年久失修,大殿中一根脊柱出现断裂,急需维修保护。

六十年代初,印尼总统苏加诺准备访问中国,并提出想到西安化觉巷清真大寺参观。为迎接外宾,有关部门马上指示,组织人力,拨款维修,并把任务交给了当地一家专门从事此项工程的古建队伍。

古建队派人到现场察看,发现这项工程需要“揭瓦晾椽”,就是说要把大殿上的瓦先全部揭去,再把大殿的所有木椽露出来,换上新的以后才能使用,因而难度极大。初步估算,起码需要七八十名工人干大半年才能完成。

任务紧急,半年时间显然不能满足要求。对此事心急火燎的清真大寺阿訇只好来求屠子善师傅帮忙。

屠师傅带着姜永涛等五六个人来到清真大寺。经过一番仔细察看,提出了一个“偷梁换柱”的解决方案。具体过程是;用一根木头的一端顶住损坏的屋顶,从另一端利用撬杠原理把它用力翘起来到恢复原貌的程度后,再把另一端垫好,然后做好新的大梁,换掉旧的大梁。去掉顶杆,大梁自然会往下落,恰好落在需要的位置。用这种方法的神奇之处在于,不用挪动一砖一瓦,工期不到三天,大殿就能整新如初,且省工省时又省钱。

三天后,化觉巷清真大寺断柱与殿顶修复工程顺利结束,阿訇拉住屠子善姜永涛几位师傅的手千恩万谢,并从此成为两个异族之间的莫逆朋友。

(二)

在中国人的传统文化思想里,人共有二根。一曰命根,二曰字根。命说的是生命,字指的就是文字。把生命作为人的根本,这话很容易理解,而把文字视作根本,则需要境界,需要文化内涵。

姜永涛大半生都在写字,即使是在库区劳动的工地上,在离开美协生活无着的日子里,在当了木匠的作坊间,他都始终如一,也没有放弃。用他的话说,写字对他来说已经不是简单的喜欢,而是一种深入到骨子里的崇拜。

这是一个姜永涛很少对人提起的故事。,在屠师傅的工地上,他如往常一样,扛来木料,打开电源开关,准备在电刨子上加工木料。也许是因为终日劳累,也许是因为他对那常日以往的操作驾轻就熟,劳作间一不小心,被轰鸣的电刨子钢刃一下子削去了右手掌心。顿时,刚才还完好的掌心皮肉不见了,殷虹的鲜血喷涌着染红了刨床、染红了木料、染红了他的衣裳。

工友们被眼前惊悚的一幕惊呆了,顾不得姜永涛的疼痛,顾不得鲜血洒在自己身上,连搀带抱把姜永涛送进了医院。

医生看着姜永涛的伤势,感到很惊讶,同时又鼓励他说,只是伤在手掌,与生命无碍。但在姜永涛看来,这只手是他写字的手,写字的手没了掌心,比夺去他的生命更严重。于是,他没等医生把创伤处理完,便裹着被鲜血染红的厚厚的纱布,忍着撕心裂痛从医院跑了出来。

姜永涛一口气跑到家,用左手打开房门,站在书案前撕开了浸透淋淋鲜血的纱布,拿起了他已经用惯了的毛笔——他急切地想知道:自己还能不能再写字?还能不能实现对恩师的誓言?还能不能继续他半生追求的楷书书法事业?

这是姜永涛生命中从来没有过的一次书写练习。就在刚才,他的手掌心没有了,但现在他好像忘了;他的手心钢针穿刺般地疼,他似乎也感受不到了。此时,他的注意力完全只集中在宣纸上,就看那一笔接一笔怎么落下,看一画又一画如何写完,看一字又一字够不够完美。

握笔确实很难,但字很快还是写完了。姜永涛揪着的心终于开始平复。虽然和平时一样,他觉得那字写得永远都达不到理想的程度,但庆幸的是他的手还在,心里的感觉还在。

“心若在,梦就在,只不过是从头再来”。

姜永涛放心地回到了医院,去接受医生的治疗。后来,由于伤势过于严重,医生从他的腹部切皮殖于掌上,不仅圆了他一生追求楷书书法艺术的愿望,同时也成就了姜永涛“以命换书”的传奇。

数十年后,一位朋友陪姜永涛和几位北京来的客人吃饭。无意间看到姜永涛右手掌心有两块紫红色的殖皮印记,再仔细观看,发现那上面还有细细的汗毛。于是打趣道:“先生,怪不得您楷书写得这么好,原来您是掌中有毫,不用买笔就能写字啊!”惹得同桌人一阵呵呵大笑。

(三)

姜永涛的楷体书法称为姜体”,无论其书写特点,还是表现形式,艺术风格,都在楷书的千年历史中绝无仅有。翻开欧阳中石先生为其题款的2004年出版的中国楷书《经典法帖•姜永涛书法作品集》,大到谋篇布局,小到里面的每一个字,每一笔表现,都像一股强风刮来,一扫书法艺术长期探索过程中积累的固有尘埃,大气磅礴中透出一种强烈的中华民族时代感,令所有的欣赏者和书法界同行们感到震撼。

探索姜永涛的书法艺术风格,首先要从他对中国文字的认识开始。

姜永涛认为,汉字是中国人的独特艺术,可以说自从我们的祖先在劳动和生活中以“结绳记事”、“刻木为文”,以树叶、兽皮、甲骨、石头等形式刻画符号开始,就已经有了“书法”的雏形。

书法是伴随文字的产生而产生的,它的首要功能便是实用。而书的出现,特别是文字的大量使用,让人们对字的写法又产生了推崇。自此,不管是先秦诸子百家,还是历朝历代的文人,都把写好字作为自己仕途立命、修身处世的形象招牌。

在古人看来,写一手好字,不仅能让你赢得世人的尊重,甚至还能升官发财、光宗耀祖。但同时,特别是在当今,书法家过高的“投资回报率”以及人们毫无限度的追捧,让一些名利之辈也争相追逐,甚至出现了一些专门追求怪异、生僻、难懂、臆造的书法而取悦世人的现象。这是书法历史的糟粕,也是书法家的悲哀。

现代人人人都会写字,每个人的字都有自己的写法,每一种写法都体现着自己的特点。那么,什么样的字是好字、或者把字写成什么样才算好呢?

首先,它一定是美的,对美的追求是书法重要的标准,而且这种美是大众人人都认识的公认的美。其次,它是时代的,要体现和反映时代的精神和气度。就像我们今天的信息时代不会用大篆、小篆来书写网络新闻一样。第三,它是有法度、有意境、有章法的,肆意涂鸦、没有规范的字不是书法。第四,它还是本根的、民族的,你可以一眼发现它的出处,却无法达到它的高度。

翻开书法家的解释,他首先是一个擅长写字的人,一个具有汉字书写能力的人,但同时又必须是有把这种能力推向艺术高度的人。因为人人都可能会写字,并且具有这种能力,但不可能人人都是书法家,我们和书法家的差距就在艺术和高度上。

仔细琢磨姜永涛对书法的认识和理解,其中重要的两点就是他强调的“时代感”和“民族感”。那么,书法或者再具体一点说,楷书作为一种书体,到底怎样才能表现出我们这个时代、我们这个民族的精神来呢?这正是姜永涛50余年所要探索的。

早在姜永涛刚刚认识席发仲先生、又拜李路先生为师的那一年,他曾有过一次陕西洛南之行。

在双连山下,洛水岸边,洛南县城西北20公里的地方,有一座近千人的村庄——黑潭子沟。民间相传,这里就是“仓颉造字”后洗笔的地方。《洛南县志》说:“……仓颉造书于此,前有黑潭,亦因造书得名,如王右军之墨池也。”

“昔者仓颉作书而天雨粟,鬼夜哭”。 “黄帝之史仓颉,见鸟兽蹄爪之迹,知今之可相别异也,构造书契。”这是《淮南子•本经训》和《说文解字》序中记载的“仓颉造字”的传说。

按照席发仲李路先生的说法,写字的人不能不知道祖先。为此,姜永涛到过陕西的长安县长里村的“仓颉造字台”,体会唐代诗人岑参“野寺荒台晚,寒天古木悲。空阶有鸟迹,犹似造书时”的意境。到过陕西白水县史官镇的“仓颉庙”,在黄龙山下,古槐苍柏前,恭读“仓圣鸟迹书碑”文。甚至还东涉黄河去山西临汾,拜谒过洞儿村的“仓颉圣祠”。此次洛南之行,是他无数次朝圣“文人先祖”中的一次,也是重要的一次。因为他从那“见灵龟负图,书丹甲青文,遂穷天地之变,仰视奎星圆曲之变,俯察龟文、鸟羽、山川,指掌而创文字”的记述中得到了启发:仓颉造字,是借宇宙星辰天地万物而生。因此,那字必带有江海山河、风寒雨雪、众生昂扬之气。这股气,是涵盖宇宙的大气,是滋生万物的朝气,是器宇轩昂的正气,是强盛不衰的霸气。有了这股气,汉字才有了魂,而表现出这股气,书法家才有了根。

如果说姜永涛的这次洛南之行是一次“灵感之行”,那么,他接下来所要做的工作则完全是“苦海行舟”了。

这是一个“交白卷”吃香的年代,姜永涛却痴迷地坚持走他的“白专”道路。

离开美协成为木匠,有了屠子善师傅的照顾,姜永涛一家在生活上有了基本的保障,更重要的是长年卧床的父亲也因为有钱医治,病情也慢慢好了起来。一家三口又恢复了正常的生活。

姜永涛开始想,画画是肯定画不了了,因为颜料太贵,自己根本买不起。以前跟着老师,老师用完剩的一点纸和颜料自己还能蹭一点,拿着毛笔在宣纸上找一下感觉。现在,这一起都成了奢望。

经济上的压力,让姜永涛还是选择了坚持写他的字。用他当时的话来说,“能在写字上有点成绩,也不枉结识恩师一场,来美协一遭。”于是,只要一有时间,姜永涛就趴在桌上去写,去练。

西羊市离鼓楼很近,却离单位张家堡很远。每天中午休息,除去吃饭的时间大概还有一个多小时,他就骑上那辆破单车往家里赶。这是一辆大概值十几块钱的破旧自行车,骑起来除了铃不响,什么都响。姜永涛骑在上面一路飞奔,耳边呼呼的风声和着叮当乱响的车声成了路上一道若眼的风景。好在那时候西安街道上车少人少,没有堵车,姜永涛只用了二十来分钟,就从单位回到了家。回家之后的件事不是吃饭,而是冲进房间先写字。写了一个小时后,胡乱吃两口,又赶忙骑上那辆破车去上班。

文革期间,单位会多,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开会。为了腾出时间来写字,姜永涛想尽了各种办法。有时实在找不出借口,人坐在会场,脑子还在想着写字,心里跟猫抓了似的难受。

西安天气冷,家家户户都烧炉子取暖,没有炉子的人家就只好冻着。姜永涛家有一间不到九平米的小房子,学了木匠之后,他首先给自己做了一个桌子和一把椅子,把自己的那间小屋布置得有点像“书房”的样子。

有了自己的“书房”,姜永涛逢人就夸,感觉是莫大的享受。唯独写字的时候却很难受,尤其是冬天,家里没有炉子,小屋里滴水成冰,经常把写字的墨水都冻成了冰疙瘩。姜永涛只好找来一杯开水,把墨盒放在上面给墨水解冻。

写字不能没有纸,而宣纸又贵,他买不起,就在单位把人家看完的废报纸捡回来写。姜永涛难忘的是当时的《参考消息》,他说那份报纸每天有四个版,他写半个版,一张《参考消息》可以写八天。遍写完了反过来再写,又是八天,直到毛笔落在上面辨不清墨迹了再换一张新的重新开始写。

写字需要笔,姜永涛每月要用掉两三支毛笔。当时的羊毫笔一支是八分钱。姜永涛舍不得买,于是,他把用秃了的毛笔找出来,用剪刀精心加以修剪,削出毛笔的笔锋又继续写。用这样的“毛笔修剪法”姜永涛一支毛笔能当四五支用,直到完全无法书写为止。

写字还需要墨汁,为了节省,他一瓶墨汁要兑数倍的清水使用。由于墨迹太淡,写出来的字经常是风一干就无法辨认,只有自己勉强能看得清。

字是文明的符号,作为一个书家,文化的修养是区别高低的终分野。为此,姜永涛数十年不敢怠慢,历史的、人文的、自然的、科学的,凡是能够涉猎到的书他都去读,在书的瀚海中汲取文化的修养,磨练自己的修为。渐渐地,在他的周围,汇集了一大批文学、考古、国学、甚至美学、建筑、社会活动等方面的专家学者。时间一长,他的书房俨然成了一个没有约定的文化沙龙,吸引着众多本地的、外乡的甚至是国外的客人和各路学者前来畅谈交流。

姜永涛说,从文化的角度看世界,中华文化太伟大、也太辉煌了。而从历史的角度看中国,特别是近代以来的中国,我们又太贫穷、太落后、太羸弱了。高度的文化文明与积贫积弱的历史之间的巨大反差,需要每一个中国人去思考,这其中就包括书法家的思考。即我们应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和艺术形式,去解释和弘扬中华文化,去书写和表现时代的面貌。

姜永涛创作的前期,他几乎每天都在临帖,他需要在精品中濡染,需要在精华中汲取。一本王羲之的《兰亭序》帖和《快雪时晴帖》,他就临了不下数千遍。而像颜真卿的《祭侄文稿》、欧阳询的《仲尼梦奠帖》、苏轼的《黄州寒食帖》、米芾的《蜀素帖》、怀素的《自叙帖》、赵孟頫的《前后赤壁赋》帖等等,他都临了不下千遍。站在古人的肩上,他觉得自己也变高了。他发现,与柳体的英气逼人、雍容华贵,赵体的温和典雅、四平八稳,欧(阳洵)体的仪态俊逸、瘦硬险峻相比,他更喜欢“盛唐新书体的创造者”——颜体的器宇轩昂,盛世之风。中国正在高速发展,我们已经站在古人从未达到和企及的高度,而书法作为一种表现这种时代高度的艺术形式,也应该是前所未有的、起码是有别于古人的。于是,一个收百家之长,创今日之风,兼古今之法,蓄豪迈之气的楷书新书体逐渐形成了。这种独步中国千年楷坛的字体一经出现,便引来一片喝彩。借用欧阳中石先生的评语:“这才是中国人的字,老祖宗留下来的字!”

看着自己用大半生创作出来的字体,姜永涛再一次陷入沉思:给她取个什么名字呢?他想起了父亲,想起了近70年来父亲对自己的生养关怀之恩。于是,一个以父亲的姓而命名的新书体——“姜体”楷书就这样产生了。姜永涛解释说,中国书法历史上以父亲的姓氏命名的作品从来没有过,对此我很欣慰。

二〇一四年春,姜永涛用他独创的字体,创作了楷书书法作品:“中国梦”。他说,中国历史上没有哪个朝代比今天精彩,中华民族没有那个阶段比今天强大,中国人没有那个时期能像今天这样扬眉吐气,中国人的日子没有哪比现在过得好。实现“中国梦”,是多少代中国人的梦想,也是书法家的梦想。